鹿代/我爱罗
我爱罗曾经不喜欢小孩子。
都说孩子的感情最单纯，爱也单纯，恨也单纯，这话没错，而我爱罗只体会过后者。儿童的厌恶憎恨，因为不需要具体理由，反而比成年人来得直白和残忍。一只皮球滚到公园边沿，流动的黄沙把它捡起时，换来的却不是笑容，而是惊慌夹杂着厌恶的尖叫。
“怪物，滚开！”
我爱罗也曾经是孩子。
但镜子里面容苍白、眼圈乌黑的自己，似乎没有值得喜欢的地方。
后来，许多年过去，我爱罗变成与儿时完全不同的样子，成为众人信赖的风影，拥有了可以依靠的伙伴。但是在种种变化里，这种对孩童的偏见，大概是由于年幼时感受格外深刻的缘故，纵使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去，也终究留下了影子。
——所以在产房外，我爱罗作为家属等候着，看着将为人父的鹿丸难得坐立不安的样子时，心情其实是复杂的。手鞠和鹿丸算是他们这一代里难得安稳的一对，从战乱时期一路走过来，居然就这么成家生子了。
“我爱罗，你猜是男孩还是女孩？”勘九郎问，手指拉扯着绷带。
“不知道。”
我爱罗这样回答着，脑中浮现的却是多年前中忍考试时众人的面貌，一时间有种隔世般的恍惚。他微微摇头，很快便平静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产房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
“恭喜您，生产很顺利，是个健康的男孩。”
我爱罗拉住想和鹿丸并肩冲进去的勘九郎，就这么一停顿的工夫，对方也反应过来，油彩下的脸露出颇为尴尬的神情。他站住脚步，和我爱罗一起看着鹿丸的背影：“真是的，光想着手鞠了……”
“先让他们一家三口待一会儿吧。”
透过护士和鹿丸的背影缝隙，我爱罗看到一个红通通、皱巴巴的小家伙，躺在手鞠的臂弯里，小嘴一张一合，和一般婴儿竭尽全力般的嚎叫不同，哭声总令人觉得懒洋洋的。
是个麻烦的小鬼啊……我爱罗想。
名为奈良鹿代的孩子有着手鞠的眼睛。
墨绿色的、明亮的眼睛，在阳光下通透如宝石，眼尾上扬着，显示出和父亲有所不同的气质。庭院里的树荫下，我爱罗不动声色地操纵沙子移动，不远处鹿代跌跌撞撞地追逐着，却总和沙子变化出的走兽差了那么一丁点的距离。不多久，小家伙就累得气喘吁吁，坐在草地上抹着汗，又顺势向后倒去，居然就那么躺了下来。
鹿丸和手鞠出门办事，身为风影前来木叶拜访的他又恰好偷得半日闲，便被一本正经地委派了照看鹿代的任务。“鹿代就交给你了！”回想着手鞠出门前不容拒绝的托付，我爱罗无声地叹了口气，却又因为姐姐这种家人间信任和亲密的姿态，而由衷地感到幸福。
“累了吗？”我爱罗问道。
“嗯，麻烦……”青草里传来应答声。
我爱罗站起身来，拍了拍下摆的皱褶，打算抱起鹿代回去。
“但是，还没完。”
鹿代年纪还小，声音没精打采，却奶声奶气的。似乎是休息足了，他翻身从草地里跃起，拉住我爱罗的衣角仰视着他：“再来。”
透过树叶的阳光里，那双猫一样的眼睛闪烁着不服输的光芒。
我爱罗怔了怔，随即微笑起来：“那么，这次要加油啊。”
院子里，添水一次次盛满又落下，在静谧的流水声和略显笨拙的脚步声里，太阳渐渐西移。门口玄关传来悉索的响动，过了一会儿，纸隔扇“唰”地一声被拉开，我爱罗回过头去，将食指立在嘴唇前，向探出头的姐姐和姐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在他膝头，小鹿代嘴边挂着笑容，在睡梦中发出甜美的鼾声。
“仙人掌？”
由于年幼的缘故，鹿代还没有和母亲一起回过砂隐村。
“嗯，”被问及爱好的我爱罗点了点头，思索着如何向在环境优美的木叶长大的鹿代，描述这种沙漠独有的植物，“绿色的，表面长满尖刺，但是本身很柔软。”
“长满尖刺却……很柔软？”鹿代疑惑地皱起眉思索着，几秒后，他的神情舒展开来，“虽然还是很难想象，不过，大概是环境的缘故吧。”
深知这孩子超过同龄人的聪慧，我爱罗仍赞许地笑了笑，补充道：“它只需要很少水分就能生存，是一种坚强的植物。”
鹿代仰起头来打量着我爱罗，问道：“所以你才喜欢它吗？”
“也许吧。”而且，砂隐村不像木叶，本来也没有什么植物。
“下次来时，可以带给我吗？”
我爱罗看着鹿代墨绿色的眼睛。
“可以。”这样承诺着，他伸出手，摸了摸鹿代绑在脑后的短短黑发。
“真是的，鹿代，你又在缠着我爱罗了。”手鞠端着茶水走进门来，将托盘放在桌上，在我爱罗对面跪坐下来，点着鹿代的鼻子，“怎么不去和爸爸训练，嗯？不是说今天要练习影子束缚术的吗？”
“因为很麻烦啊！”鹿代转开视线，很坦然地耸了耸肩膀。
“这孩子，根本和他老爸一模一样。”手鞠无奈地向我爱罗倒着苦水。
我爱罗摇了摇头，接着转向鹿代。
“鹿代，影子束缚术是奈良一族秘传的忍术，要好好学习才行，不要偷懒。”
“我爱罗舅舅，怎么连你也开始说教了……”鹿代垮着脸，“所以说修行这么麻烦的事到底有什么意义啊？”
“为了守护重要的人。”我爱罗说。
鹿代眨了眨眼，张开嘴却没有接话，似懂非懂地注视着我爱罗。
“人都有自己重视的东西，为此哪怕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随着缓缓吐出的话语，我爱罗脑海中浮现的，是第一次和鸣人交手时，对方那为了同伴而不顾一切的眼神。正是那种眼神，最后让他明白了原来在利用与憎恨之外，人与人之间还存在着其他更深刻、更复杂的羁绊。
“忍者的力量，不是为了破坏，而是为了守护。只有通过不断的修行，才能获得足以守护自己所爱的人的力量。”
“我爱罗……”在一旁的手鞠轻声道，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三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那，我爱罗舅舅有想要守护的人吗？”
“当然。”
在鹿代的目光里，我爱罗点了点头。
“砂隐的成员，木叶的伙伴们，手鞠、勘九郎……还有你，都是我想要守护的家人。”
在一次木叶的庆典里，我爱罗作为风影受邀出席。
例行的活动结束后，便是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鸣人原本邀请我爱罗共同在村子里逛逛，我爱罗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远处柱子后自以为伪装得很好的金发小鬼，摇了摇头：“这种日子，还是应该陪伴家人吧。”
“说得也是……不过丢下你一个总觉得不太好呀！”
“在木叶，我也有家人啊。”
回想着自己不久前刚刚说过的这句话，我爱罗看着一旁在来往的人群里满脸提不起劲的鹿代，不禁有些暗暗发笑。鹿代似乎没留意我爱罗的神情，仍然懒洋洋地抱怨着：“真是的，什么父母嘛，居然就这么把我扔在一边跑了……”
“他们大概认为你不会喜欢这种活动吧。”我爱罗为姐姐和姐夫开脱。
鹿代‘嘁’了一声：“我妈根本就是不想带着电灯泡而已。”
“所以现在想做什么？”
“没什么想做的，不如回家睡觉吧。”鹿代说，然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我爱罗，“不过这种庆典在砂隐村是没有的吧？”
“嗯，砂隐村并没有这样的传统。”也没有这样的环境，我爱罗环视着张灯结彩的街道在心里补充。
鹿代在原地犹豫了一下。
“真是没办法……那我就陪你逛逛吧。”
这其实并不是我爱罗第一次在木叶参加庆典，不过，他并没有拒绝鹿代这难得的邀请。
两人肩并肩在街上走着。
木叶是个很繁华的村子，街上商铺林立、行人川流，到处都洋溢着欢快的节日气息。一些小摊子在街边叫卖着，旁边总围上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孩。路过一个格外热闹的买面具的商贩时，我爱罗转向鹿代问道：“想不想要面具？”
“拜托，我都快要从忍者学校毕业了，别把我当小孩子啊。”
的确，和上次见面比起来，鹿代又长高了。
我爱罗刚想说话，忽然身边传来几声稚嫩的惊呼。在意识之前，查克拉已经流转全身，千百场战役中锤炼出的敏锐观察力，使得我爱罗能够在任何突发的情况下做出极快的反应。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一个板羽球，在他身侧，沙子已经自动扬起，做出了承接的姿势。
“小心！”
那个忽然出现在视野里的身影，让我爱罗怔住了。
在他身前，鹿代双手结印，用影子聚集术紧紧抓住飞来的物体。
“……什么嘛，吓我一跳。以后小心一点。”看清来物后，鹿代挠了挠头，解除忍术后接住落下的板羽球，递给在一旁欢呼的小朋友。接着，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爱罗：“你也小心一点啊。”
在少年故作老成的叮嘱下，风影的嘴角逐渐弯起一个弧度。
“我知道了，谢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