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砚

*无CP友情向，昨天打车时脑的炒房二人组。话说天津单行道真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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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两点五十分，一个穿着队服的人从三零一俱乐部里走出来，站在门口颇为焦虑地向远望着。如果有荣耀玩家此时经过，一定能认出这个单手在眼前搭着凉棚的家伙，正是三零一战队的队长、有“荣耀第一刺客”之称的杨聪。

    七月的午后，说是一年里T市最热的时候也不为过，马路上没什么人，阳光直射下的柏油路泛着融化般的油光。杨聪站在一小块阴凉里，从裤兜摸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王杰希拨个电话。

    两人约的是三点见面，而王杰希现在还没到。

    杨聪和王杰希同是第三赛季出道，志趣相投、性格合拍，地理位置也近，哪怕抛开作为职业选手的交集不谈，依然是一起开过黑、一起旅过游的旧友。杨聪总怀疑在稳重的作风和天马行空的思维掩盖下，王杰希这人有点强迫症——在这么多年的相识里，每次两人见面王杰希都会提前到，弄得杨聪起初和他约饭时总是诚惶诚恐，进门前一定要摸出手表看看时间才能安心，否则进门看到已经老神在在地喝茶的王杰希，他总会疑心是自己迟到。

    后来，两人认识的日子久了，杨聪也逐渐适应，现下反倒因为王杰希没提前出现而不安起来，不得不说是习惯的力量。

    通讯录里，杨聪刚翻到字母L、准备点开“老王”的条目，忽然听到远处响起引擎声。他抬起头，就看见王杰希那辆颇为闷骚的蓝色揽胜从转角驶来，即使是在无人且无摄像头的路上，也保持着平稳的车速。

    “倒，倒，倒……哎，差不多了，再往左打一把。”

    指挥着王杰希停好车以后，杨聪站在车后等他推开车门走出来，上前揽了揽他的肩膀，调侃道，“今天怎么晚了？”

    “T市的路我不熟，在重庆道那边兜了几圈。”其实时间还没到三点，王杰希也知道杨聪是打趣，只是微微一笑。

    “哦，那边全是单行道。”杨聪了然，“下次你再来提前联系我，我给你指路。”

    王杰希点了点头，绕到后座把车门拉开。随着一阵欢快的汪汪声，里面一条黄色京巴儿嗖地蹿出来，却不是冲着王杰希，而是直接扑向杨聪。

    “豌豆黄！”

    王杰希警告地叫了一声，小狗却置若罔闻，一个劲儿拿头拱杨聪的裤腿。杨聪大乐，蹲下身抱起豌豆黄一通揉，等它满意地吐出舌头、在喉咙里滚着咕噜噜的声音，这才转向王杰希：“豌豆黄又胖了啊。”

    “嗯，集训的时候在老邓家养了几天，现在学会挑食了，只吃狗罐头。”王杰希伸手拍了拍豌豆黄的脑袋，抬眼看着杨聪，“他最近也要出门，这些天就麻烦你了。”

    “有什么麻烦的，一条也是养、两条也是养，正好跟驴打滚做个伴儿。”杨聪笑了。驴打滚是他家狗的名字，和邓复升家的艾窝窝一样，都是王杰希命名的。三只小家伙如今都被各自的主人养得圆滚可爱，是再也看不出当年在微草俱乐部附近胡同的墙根下瑟缩着的可怜样了。

    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儿，王杰希像是觉得热，扯了扯短袖的领口，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来，打开盒子向杨聪做了个邀请的示意。杨聪摆摆手，看王杰希摸出打火机点了火，不禁扬了扬眉，感慨道：“好些年没见你抽烟了。”

    对于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杨聪记性不算太好，这话却不掺一点假，他确实记得上一次撞见王杰希抽烟的情景。

    那是第六赛季的决赛，蓝雨收获了战队历史上的第一个冠军。杨聪当时也在现场，颁奖的间隙从选手通道去洗手间，进门摸出手机正想给半决赛里被淘汰的王杰希发条短信安慰，就看见这位老友正站在水池前，一手撑着石台、一手夹着一支刚点起的烟。

    相识许久，杨聪知道王杰希会抽烟，更知道他的瘾不大。然而那支烟，他只递到嘴边深吸一口就在池子里掐灭，吸进去的烟雾却过了许久才缓缓吐出。

    在那之后，杨聪就没见过王杰希抽烟了。

    “年纪大了，开到T市就觉得累。”此时，在杨聪的目光里，王杰希坦然地弹了弹烟灰，“像当年咱们自驾去西藏那会儿，连着开七天都没什么感觉。”

    杨聪没回话，因为凭他对王杰希的了解，他并不觉得这个人是真的认为自己老了。作为职业选手而言，王杰希确实可以说已经走入职业生涯的暮年；但事实上，他们也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说年纪大云云未免有故作老成的嫌疑。王杰希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而杨聪同样明白王杰希这随口的感慨背后是什么。

    “国家队的集训那么紧张？”

    “还好，大家都是尽力而为。”王杰希微微一笑，“倒是你，夏休期还不老老实实放假，想赚加班费？”

    “我和白庶最近在研究新打法，其他队员也都留在T市没回去。”杨聪道。

    听出了杨聪话里半真半假的挑衅意思，王杰希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哦，真巧，微草也是。”

    两位队长对视着，半晌，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什么时候能再看到你的魔术师打法？”杨聪问道。

    “也许很快就会，也许永远不会。”

    在旁人听来，这回答给得如同虚设；但对于杨聪来说，王杰希的意思却十分容易理解，因为在记者会上被问到舍身一击的问题时，杨聪自己的答复，就和王杰希无比相似。

    对于曾经的微草和三零一来说，一个游离在战术体系外的魔术师，或者一个与对方两败俱伤的刺客，都算不得好队长。

    在一支战队里，没有绝对的好与坏，只有适合或不适合。

    而如今，他们已经不再年轻，却仍有机会在一次次选择中重新开始。

    最后深吸了一口，王杰希把烟掐灭，将烟蒂扔进空烟盒里，拍拍杨聪的肩膀：“晚上还要收拾行李，我先回去了，下次请你吃饭。”

    看着坐进车里的王杰希，杨聪的心里霎时间淌过了许多鼓励、许多祝福。然而最终，面对这位老对手、老朋友，他却只是笑着挥手道：“下个赛季见了，老王。”

    “下个冠军见。”王杰希点了点头。

    杨聪不再多话，俯身揉了一把豌豆黄的脑袋，牵起它转身走回了俱乐部；他身后的单行道上，一辆车不疾不徐地开着，在声声拔高的蝉鸣里驶向远方渐落的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