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中心】山丘（一发完结）
*灵感来源李宗盛《山丘》以及【全职高手/老将/手书】山丘，写的时候还没有番外，私设方神是一期来着，现在也不修改啦。
1
吴雪峰走进包间的时候，桌边有人坐着了。他在靠近门口的上菜位旁边坐下，一面摘下围巾、一面微笑着寒暄：“韩队，好久不见。”
“嗯。”见到这位阔别多年的老对手，韩文清的反应也没有太热络，只是点了点头，打量了一圈吴雪峰：“这些年在国外过得不错？”
“你就直说我胖了吧，”吴雪峰笑，回身把衣服搭在椅背上，顺手拍了拍上面未融化的雪花，“毕竟不是年轻人了啊。”
“国外空气不错，没事多跑步。”
“嗯，我家那位也这么说，让我每天早晨带闺女跑圈去——你的状态保持得倒是好，看来是平常定期健身了？”
“战队传统，每天快走五公里。”说着，韩文清给吴雪峰倒了杯茶水，吴雪峰起身接过了，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韩文清，半是调侃、半是好奇地问道：“我听叶秋说，韩队最近在相亲？”
叶秋这名字，吴雪峰在嘉世的几年下来是叫习惯了，如今一时没改正，韩文清却也没提醒。听了这话，他下意识地一皱眉，随即便冷笑一声：“他的话你也信？我看那是他自己吧。”
“哈哈，有可能，等会儿他来了我可要好好问问。”吴雪峰笑着抿了口茶水，顿了顿，续道：“不过说真的，你现在也该想想这些了吧？”
“退役之前不考虑。”
闻言，吴雪峰一怔，随即叹了口气，感慨道：“哎，还真应了咱们当时那话，怎么说来着……”
“‘荣耀一入深似海，从此姑娘是路人’。”韩文清道。
“对，”吴雪峰轻轻用左拳砸了一下右掌，接着便想起件事，笑着补充道，“可别像当年魏琛那样。”
“不可能。”韩文清斩钉截铁道，然而嘴角同样浮起一抹笑来。
2
“小子我告诉你，下一次肯定是我们蓝雨赢！”
“哦，是么。”韩文清嘴上回着话，脚下却不停，直接从斜靠在门口叼着烟放狠话的魏琛身边走过：“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被韩文清拿话堵回来，魏琛也不恼，只是加快脚步跟了上来，挑着嘴角继续嘴炮：“你可不要太嚣张，下午决赛对嘉世我看你怎么哭。”
“要哭的是他们。”
“啧啧，你们在联盟的比赛里可是刚输给嘉世一个2比8吧——哎呀我靠！你刹车前打个招呼能死啊？”
韩文清没答话，只是站在原地，冷冷看着差点撞在他身上的魏琛。
“哎，别这么看我，事实嘛。”韩文清的视线里，魏琛挺无辜地一摊手。
“上次是输了，”韩文清沉声道，“但这次我们会赢。”
喷出一口烟来，魏琛笑了一声，打量着在烟雾中脸色阴沉的韩文清，嘲讽道：“不错不错，勇气可嘉，不过我可告诉……”
魏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由远而近的声音打断了。
“老魏——哦，小韩也在。”
方世镜停在两人面前，从走廊的另一头跑来的他有些气喘，和平日里稳重的形象很是不符。然而他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冲韩文清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接着就拉过魏琛，压低了声音急道：“老魏，她来了，就在外面，你好好想想怎么解释。”
“啊，‘她’？”魏琛一愣，紧接着忽然想起什么，神色猛地一变：“卧槽，她来了？！”
两人的对话莫名其妙，然而韩文清却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性格，见谈话已经与自己无关，便迈步想离开和队员汇合、准备下午和嘉世的比赛。然而他刚刚踏出一步，就听到一个他在网游语音里非常熟悉的声音，带着一向讨打的懒散语气说道：“找魏琛是吧？喏，那黑面神边儿上的就是。”
“你们怎么在这？”
韩文清转脸，皱着眉看向不远处同样正在抽烟的叶秋和他身边的吴雪峰。从网游一路打到各种职业比赛，他早习惯了无视叶秋的许多垃圾话，然而嘉世的比赛和霸图在主办方租下的场地的两头，此时两人却是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们在门口看到这个姑娘，她问我们知不知道魏琛，”吴雪峰显然是知道韩文清和叶秋的不对盘，赶紧上前一步站在两人中间，解释道，“我们就带她过来了。”
韩文清回过头，看了看一脸尴尬的魏琛，又看了看他对面怒气冲冲的姑娘：“哦，他们认识？”
“我看像讨债的，”叶秋挑眉，深深吸了口烟，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不远处的几人，压低了声音：“没准还是桃花债。”
“魏琛你听好了，老娘不跟你处了！”
“噗！咳咳咳……”
在姑娘的叫声余音里，叶秋被没吐出来的烟呛得直咳嗽，也是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垃圾话居然这么准。韩文清是没有什么八卦的心思，然而此刻他如果要走，势必要路过魏琛和那姑娘身边，怎么看都不合适，于是只好站在原地，听着两人的争辩——
“啧，你怎么来了，我说……”
“我怎么不能来！”姑娘打断了魏琛的话，叉着腰冷冷笑了一声：“我问你，今天什么日子？”
“比赛的日子啊！”魏琛说，同时场外求助似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方世镜，却只得到一个同样无奈的眼神。
“那你就比赛去吧！”
见姑娘要走，方世镜连忙上前劝道：“哎，你先冷静一下，老魏他……”
“方哥你别替他解释，我想提分手想很久了。我跟他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我们就到这儿了！”说着，姑娘一把拍掉魏琛想拦住的手，瞪了他一眼，转头大步走开了。
“咳，魏琛同志，”见姑娘走远了，叶秋走上前去，伸手拍了拍魏琛的肩膀，给他递了根烟，“不去追啊？”
“追什么追，分就分了，也算不耽误她……你们想笑就笑吧。”魏琛烦躁地挠了挠头发，低头就着叶秋的打火机点了火，拿手指在他的手背点了点，算是谢过。
“老魏，别这么说，”方世镜走到魏琛身边，“这事不能全怪你，只能说不合适。”
“什么情况？”
“还能什么情况，她闲、我忙，就这个情况。”魏琛没好气道。
“所以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吴雪峰问。
魏琛深吸一口烟，翻了个白眼：“鬼知道，生日、纪念日、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节……我哪记得过来啊，蓝雨的训练室还没着落呢，谁有工夫天天操心这个。”
“说到这个，上次我跟你说的机型你看看，性价比还成。”叶秋说。
“嗯，老方看着呢。”魏琛说，方世镜在一旁点了点头：“是不错，基本可以确定买这款了。”
“手机拿来。”
“哦，干嘛啊？看哥哥我终于单身了、想趁虚而入？”魏琛一边下意识地嘴炮，一边却把手机递给了突然出声的韩文清。
“认识做这个的，能打折，”韩文清对着自己的手机给魏琛输了个号码，接着把他的手机扔回去，“你联系一下。”
“不愧是道上的，路子就是广啊！”叶秋感慨，除了韩文清以外的几人都笑了——“韩文清混黑道”的传闻最早是由谁传出已不可考，然而很快就普及起来，成了他们这些联盟成立前就在网游和各项比赛中认识的老朋友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笑料。
“小韩，说到路子广，干脆你给我们队长介绍个女朋友吧。”几人一起顺着走廊往外走时，方世镜打趣。他不是嘴上没遮拦的人，此刻拿这个开玩笑，是太了解魏琛这个人。
“滚，他自己光棍一条，介绍个屁。”
果然，听了这话，原本有些郁郁的魏琛顿时精神了些，一面骂着、一面伸手在方世镜背后捶了一拳，接着却又嘿了一声，道：“再说了，老子还用他介绍？等以后我们战队一招新，那一个个慕名而来的妹子还能少？”
“那可说不准，女选手多珍贵啊，万一蓝雨以后就没妹子呢？”叶秋嗤笑。
“开什么玩笑，不可能！”魏琛叫道，带头踏出了大门。
3
“所以说叶修那家伙就是个乌鸦嘴，靠，还真被他说中了！”
见魏琛在座位上一边猛灌茶水一边骂骂咧咧，吴雪峰不禁莞尔，就连韩文清都是一笑。不过魏琛是什么人，自然不会一直抱怨，说着就换了个表情，看着韩文清眯起眼，得意道：“哈哈，不过现在老子可是翻身把歌唱了，从老板到选手，三个妹子，个顶个儿的大美女——怎么样，羡慕不？”
“三个有用么？该单身的还是单身。”韩文清看了魏琛一眼，不动声色道。他一贯直来直去，在场上很少说垃圾话，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说、不能说——事实上对于从开荒时代走来的选手而言，垃圾话就像操作和意识一样，是打职业比赛的必备的素质。
“嘶……这葡萄可真酸啊。”魏琛故作夸张地感慨，点起根烟叼在嘴里，手搭上两边的椅背做了个大爷造型：“来，叫声魏老大，哥哥考虑给你介绍一个。”
“对了，沐橙现在怎么样？”吴雪峰性格是比较稳重的，见魏琛的嘴炮已经没了什么实际意义、而韩文清更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便笑着提起了新的话题。
“苏妹子啊，她接任队长以后可是累得够呛。”魏琛道。
吴雪峰很理解地点点头，道：“这次全明星在H市办，她有很多活动要出席吧？”
“是啊，我出门的时候她和方锐已经走了，午饭都没吃，八成是提前去现场了。”
“这些年她也长大了啊！”吴雪峰感叹。
“对了，说起方锐，”魏琛探身拿过桌上的烟灰缸，随手弹下一段烟灰，抬眼看吴雪峰，“我听叶秋说你在国外没少看联赛，觉得我们兴欣这气功师怎么样？”
“很好啊，”吴雪峰笑，“意识灵活，操作比我强多了。”
“滚，你都快比人家大出一轮儿去了，说什么操作。”魏琛笑骂。
“他很适合这支队伍。”
这句话，在任何电竞杂志的点评里都可以看得到，不管是针对哪位选手、哪支战队，几乎算是个万用句型，然而房间里的三人却都为之沉默了一瞬，吴雪峰的脸上更是露出些感慨的表情——和叶修一起为嘉世打下三冠王朝、却直到退役都未曾真正被媒体和粉丝所重视的他，无疑对什么是“适合”最有发言权。
“呀，你们到得这么早？”
听了门口传来的声音，几人都转过头去，就看到方士谦在跟在服务员后面大步走进来，围巾拉到下巴，露出的一双眼在桌边扫了一圈：“好久不见啊……我去，路上可堵死我了，我还怕等我到了你们都吃完了呢。”
“你走的中河高架吧？等会走的时候我给你指一条路，有点远，不过好走。”吴雪峰道。
“成啊，你对H市可是熟。”方士谦点点头，在魏琛身边坐下，侧过头看了另一旁的韩文清两眼：“这么些年了，韩文清你怎么还是这么凶啊？”
“你也还是这么贫。”韩文清道。
“我跟你说，笑一笑、十年少，你这样老得快。”方士谦煞有介事地说道。
“话不能这么说，”魏琛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嘿嘿一乐，“我第一次见小韩他就长这样了。”
韩文清看了魏琛一眼，刚想说什么，门口便有服务员敲门：“您好，打扰一下，上菜了啊。”
“韩文清点的吧？太靠谱了！”
“嗯，来的时候先点了几道，你们再加。”韩文清点头。
上菜位置的吴雪峰侧过身来，一边帮着拿开桌上的菜谱一边问道：“就差世镜和叶秋了吧？张队今天来不来？”
“老方马上到了，张简那小子不来——可能不想见我和叶修吧。哎，当时怎么一不留神就把他们赢了呢，怪不好意思的。”魏琛严肃道。
“人家是有事，你又乱放嘴炮，多大脸。”方士谦对魏琛表达着鄙视，顿了顿，续道：“老郭还人间蒸发着呢？”
“是啊，大家都联系不上他。”
“郭明宇这小子还欠我一万块钱呢！——哎，你们说是不是皇风看他年老色衰、把他卖非洲采矿去了啊？”魏琛道。
“论年老色衰的话你才是当仁不让吧，蓝雨怎么没把你给卖了啊？还放你去兴欣接着祸害。”方士谦斜视魏琛，接着转过脸来，视线无意中扫过桌子，忽然脸色一变，把一盘清炒油麦菜往远处推了推：“我去，别让我看见这个……雪峰，搭把手，把那盆毛血旺递我。”
“我记得你不吃辣啊？”吴雪峰一边把盛着毛血旺的瓷盆小心地放到方士谦面前、一边挺惊讶地问道。
“你炒股？”韩文清这边最先反应过来，扬了扬眉，转眼看方士谦。
闻言，吴雪峰了然地“哦”了一声，魏琛则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在几人各异的目光里，方士谦呼出一口气，哭丧着脸点了点头。
“别提了，”他喝了口茶水，“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大盘一片绿油油。”
“好歹你也是冠军队退役的，怎么这么凄惨，还在股市里混？”
“士谦这是习惯吧，”吴雪峰接过话来，理解地笑笑，“我现在有时候也炒炒股，就当回忆当年了。”
“有什么好忆的，净赔了。”魏琛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我当时倒是没入市。”
“有老板撑腰的别说话！”方士谦狠瞪韩文清。
4
“我跟你说，天下大市跌久必涨、涨久必跌，你就买这支，过几天准涨停。”
“放屁！上次我就听你的，结果那一片惨绿，我天天盯着大盘眼睛都要瞎了。”
“那不能够啊，绿色多护眼！像我没事儿就看看我胸前的队徽，双眼5.0全靠它。”
吴雪峰走进宾馆的时候，正看到方士谦和魏琛坐在门口的沙发上，一人拿着一部手机在那里交头接耳。他走过去看了眼，见两人屏幕都闪绿光，不由咳嗽了一声：“怎么，行情不好？”
“一个字：惨！”方士谦摇头，把手机扔在桌上：“照这么跌下去，下礼拜去虚空那边打比赛我们就只能集体买站票了。”
“你不要总把个人财产和战队财产混起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以后算不清。”吴雪峰是个厚道人，也明白方士谦所在的微草战队的处境，不禁很是替他忧心：“尽快成立俱乐部会比较好吧。”
“你以为我不想？上周刚见个投资人，什么都没说呢，先要把俩妹子排进阵容。就那水平，我开防风去都能一个打俩，我答应他我就是脑积水。”说着，方士谦叹了口气，抬眼看向吴雪峰：“你们嘉世倒是好，直接由老板带进联盟，省了多少麻烦。”
“哎，这事急不得。你看我们蓝雨刚成立那会儿多惨，全队为车票钱出去发传单，最后不也找到老板了。”魏琛拍了拍方士谦的肩膀，安慰道：“先多参加点比赛拿奖金对付吧，宁缺别滥。”
“是‘宁缺毋滥’，你个文盲。”方士谦白了魏琛一眼，顿了顿，又叹了口气，伸手轻轻在他胸前捶了一拳：“谢啦。”
“哎哟，开会呢？”
“我去，叶秋、老方，你俩这是抢劫去了啊？”
看着一人抱了一叠键盘走进宾馆的叶秋和方世镜，魏琛惊讶地挑眉。叶秋摇摇头，走到沙发边上把手里键盘往边上一扔，一副累瘫了的样子倒在沙发上，闭着眼摸出烟盒来，娴熟地敲出一根烟掉进嘴里，有气无力道：“快快快，老魏，给点个火儿。”
“靠，真把自己当大爷了啊你！”
“别闹，我红血可暴走啊，逮谁咬谁……哎，谢了。”叶秋拍拍魏琛的手背，示意点好了。
见叶秋这样，方士谦乐了：“怎么着，红血？要不要哥哥奶你一口？”
“不劳大驾，你在微草奶孩子够辛苦的了。”
“你们干什么去了？”那边叶秋忙着嘴炮，这边，吴雪峰向方世镜问道。
“上次小韩不是给介绍了一个人吗，我们训练室机器就是从他那里买的，确实便宜不少，质量也没问题。”方世镜把手里的键盘放下，伸手抹了把头上的汗，冲叶秋一抬下巴：“叶秋说你们键盘该换了，这次正好过来Q市就一起买回去，省运费了。”
吴雪峰恍然地“哦”了一声，连忙和方世镜道了谢，又转脸问叶秋：“你开发票没有？到时候找陶哥报销啊。”
“报销什么啊，前段时间咱不是刚装修完吗，我看他现在是兜儿比脸干净。”深吸了好几口烟以后，叶秋总算是回过点力气，眯着眼懒洋洋道。
“也是……那我叫大家下来吧，一人一个装回去。”
“哎，别急。”见吴雪峰说着就要上楼，方士谦连忙站起身来，弯腰把桌上手机拿起来：“正好你们在，咱先把下礼拜去X市的住宿团购了吧？我看到个宾馆搞活动，集体二十间以上还能再八折。”
“二十间，咱们三个队有点多了……得算上小韩他们吧？”方世镜掰着指头算了算。
“哎，他们霸图多有钱呢，不差这点儿。”
“话不能这么说，能省则省、积少成多嘛。”方士谦严肃。
“先定上吧，他们要是安排好了我就问问老郭，上午见他还跟我哭穷呢，说皇风现在夜宵煮方便面都不加蛋。”叶秋道。
“靠，他们还有夜宵，太腐败了！”方士谦叫道，激动地做了个手势，结果手机脱手飞出几米远，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5
“哎呀，坐得这么整齐，等我呢？”
“滚蛋，最晚到的人还有脸说。”魏琛恶狠狠冲叶修做了个“呸”的口型，接着冲方世镜招手：“哎老方，过来坐！”
“不好意思，我也迟到了。”方世镜笑着在魏琛边上的椅子坐下，冲众人做了个赔罪的手势：“等会儿我自罚三杯。”
方士谦摆手：“没事，你比叶修先进门，要罚也是罚他。”
“啧啧啧，老吴，你发福了。”叶修拖着脚步走到空着的主位坐下，打量了一圈吴雪峰：“堕落腐朽的资本主义生活啊！”
“大家变化都挺大的，”说着，方世镜的视线在屋里绕了一圈，最后停在韩文清身上，笑道：“就小韩没怎么变样，乍一看还是当年那样子。”
“他那是本来就长得老。”叶修抢白，不放过任何一个嘴炮韩文清的机会。
“看着没变罢了。”韩文清没接叶修的话，只是淡淡道。
“快退休吧，看看现在联盟里可就剩你这么个老家伙了，得给年轻人一点机会啊！”叶修貌似诚恳地看着看韩文清，就好像半年前的总决赛里怒刷了一大把存在感、作为队长带领一支草根队伍拿下第十赛季总冠军的人不是他一样。
“该退的时候我自然会退，”韩文清冷笑一声，“还有，机会不是别人给的。”
“哎，好了好了，这次雪峰从国外回来，大家好不容易聚一次，就别吵了……这都多少年了，你俩怎么还是一见就呛声。”方世镜连忙打圆场，给叶修递过去一杯茶水。
“叶修，你现在做什么呢？我听小道消息说你去联盟了？”方士谦问道。
“嗯，去指导指导他们工作，”叶修吸了口烟，漫不经心道，“然后没事在网游代打个竞技场什么的。”
叶修说话时，方士谦正在喝水，听了后半句顿时被茶水呛到，猛咳了一通，不等气儿顺过来就急急叫道：“我去！你去代打竞技场？！”
“是啊，当年进联盟前我怎么着也算是半个专业代练……再说我总不能拿君莫笑去打竞技吧。”叶修理所当然地耸耸肩，道：“这样一来我又有游戏打、又有钱赚，还能在网游里给战队发掘个人才什么的，一举三得啊！”
“那些找你代打的人知道你是谁吗？”吴雪峰无奈地笑，却不十分惊讶，显然对叶修会这么做是有心理准备的——在嘉世的时候，最常开小号跑到网游里玩的可就是这位当年的队长了。
“放心吧。以他的不要脸程度，肯定拿这当招牌，人家不问他自己也会说。”说着，魏琛冲叶修竖了个中指：“以前他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咳，这事儿咱们谁也别说谁，大家都一样。”叶修正色道。
6
“叶秋我告诉你，这事你可不准往外说，你要是说出去我带兄弟们飞去H市灭了你。”
“哎，放心放心，我嘴多严啊。”副本里，叶秋操纵着牧师角色精确地擦过一个小怪的仇恨范围，同时一个治愈术丢在队友身上，漫不经心地答道：“再说了，你买得起那么多人的机票么？”
“有种你等着，就算腿儿过去我也要弄死你。”
“差不多得了啊，别划水，破不了记录可没材料拿。”
“靠，就这副本，老子闭着眼都能打穿。要不是正好要这材料，鬼跟你来网游里卖身……”魏琛一面在频道里骂骂咧咧地发消息，一面声音响亮地叫了一声：“哎，那驱魔师回来点儿，你以为你是郭明宇啊？浪什么浪！”
“要不是雪峰出去办事，这好事轮得上你？”
两个人就这么一边在频道里对喷、一面向前打，很快就把副本推到了二号boss。职业选手在网游里本就是碾压级的存在，虽然两人为掩饰身份都选用了和联赛账号卡不同的职业，然而发挥依旧无懈可击。
推倒boss后，团长放慢了些移动速度，到两个他眼中的超级高手身边问道：“哎，两位大神，咱们这记录怎么样？靠谱吗？”
“那还用问，哥哥们出马必须靠谱啊！”魏琛毫不犹豫，果断答道。
叶秋嗯了一声，补充道：“照这样推下去，再有十分钟就能通了。”
“十分钟……那就是二十四分钟通关！破纪录了啊！”团长欣喜若狂。
“你就准备好材料等着吧。”魏琛嘚瑟。
引怪、清怪、治疗……就这样，一行人很快来到了三号boss。
“同志们，打起精神，记录就在眼前！”团队频道里，团长给队员们鼓劲儿。然而就在此时，一条鲜明夺目的系统消息，突然刷新在了所有人的对话框里。
“操，二十二分钟？！”惊怒之下，团长爆了句粗口。随后他立刻来到叶秋和魏琛身边，问道：“我们赶得上吗？”
“赶不上。”叶秋说，同时私聊魏琛：“赌五毛对面有同行。”
“靠，五毛赏你了。”魏琛秒回：“我去群里问问谁这么没节操！真是，到网游混饭吃，有没有点职业选手的素质和美德啦？”
“你这双标还敢再严重点吗？”
“我说，咱这个记录破不了，那之前说的可就都不作数了啊。”团长眼见嘴边的副本记录飞了，语气自然带了迁怒，但还是压着脾气跟叶秋交代道。
“那是自然，”叶秋说，“咱们再下一次？”
“还下屁啊，兄弟们次数都没了……之前是你俩信誓旦旦保证能一次破纪录的吧？”
“这次是有点特殊状况……我跟你说，对面有职业选手。”叶秋严肃地说。
“你怎么不说对面开外挂啊？！”团长忍无可忍。
“真的，要不你们换号再来一次，这次准行。刚才没告诉你，其实我俩也是职业选手来着。”
“对，他是微草的那个方士谦你知道吗？你看他这奶，时机好分量足，没第二家！”魏琛这边正好在群里发完消息，怕叶秋把他身份兜出去，连忙抢白。
闻言，团长哦了一声，把角色转向魏琛冷笑：“那你呢？”
“我是方世镜啊！怎么，这你都看不出来？是荣耀粉吗你？”魏琛一本正经地胡扯。
叮叮两声提示，两人的屏幕都是一黑，被系统强制扔出了副本。
“我去，这小子居然踢我们出队！”魏琛大怒，私聊了一堆问候语过去，然后大爆手速刷地把对方拉黑了。
“得啦，这事我们也不占理。”见材料无望，叶秋顿时没精打采起来，随手切出游戏，点开右下角qq闪动的聊天窗口。
这是一个十来人的小群，他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哟了一声，挑眉道：“哎，你预感还挺灵……对面真是方士谦，带着他们微草的一小孩。”
“方士谦你等着，我和叶秋找你真人PK！！！”魏琛在群里叫道。
方士谦发了一串墨镜表情：“哎，别这么说，我这是给你们扬名立万呢你知道吗！”
“什么情况？”吴雪峰用手机客户端冒泡。
“那什么，一开始对面不信我们能破纪录嘛，然后我们用的是战法和术士……大家懂得~”方士谦道，句尾还跟了个小波浪。
“靠，懂个屁啊！你这叫抹黑！”
“放心吧，武器做出来时我会在心里给你们唱赞歌的！”
“丢人现眼。”一片混乱里，带着系统默认头像的韩文清罕见地发了个言，却很快就被魏琛和方士谦的刷屏淹没了。
7
之前说是自罚几杯，实际上职业选手们对于酒精依然是能免则免的心态，在座的不管是否退役、退役几年，没一个是真的常喝酒的，也就都点了饮料代替，几个人边吃边聊，同样是热闹。
“哎，这儿还有电视呢。”
方士谦座位离包间里的柜台最近，一边说着一边就起身拿了遥控器，打开电视机以后想都没想就拨到了电竞频道：“这会儿赶上全明星，应该是荣耀专题吧？”
“现在联盟的条件是越来越好了，”看着屏幕里的上半赛季精彩赛事集锦，吴雪峰情不自禁地感慨，“像咱们当年那会儿别说专门转播了，就是能提到一句也很不错了。”
“听说联盟方面有意向引入国外赛事的转播。”韩文清道，作为此时在座众人里唯一还没退役的选手，他获得消息的渠道自然更多些。
“是为了配合国际赛的趋势吗？”方世镜问道。
“是啊，苏黎世当地电视台就有专门的电竞国际频道。”叶修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
“说到国际赛，”方士谦坐回座位上，冲韩文清做了个手势，“你这家伙怎么没去浪一把？年纪太大所以被排除在外了吗？”
“我拒绝了。”韩文清简洁道，目光在叶修身上转了一圈：“战队为重，我不像有些人那么闲。”
“喂喂，韩文清同志，当领队也是很累的好吗？回国以后我一上秤可是瘦了十斤，衣带渐宽终不悔啊，这是情怀。”叶修摊手。
“你这家伙还是跟当年一样一样的，”提到这个话题，魏琛也少见地正经了些，看着韩文清说道，“我记得当年是有个什么电子竞技形象大使的活儿找你是吧？你也给人家拒了。”
“所以最后那个大使是谁啊？”吴雪峰问道。
“没谁，”方世镜笑，“大家拒绝了一圈，最后没弄成。”
“本来嘛，那时候光是拉扯战队就够咱焦头烂额的了，谁有心思弄这个？”方士谦感慨。
“也亏得老韩没答应，”叶修又点起根烟来，“要不然哪个家长见了这号代言人还敢把孩子往训练营送啊？搞不好联盟就因为后继无人倒闭了。”
就在，这时，电视里传来一阵技能声响，节目正放到卢瀚文对战高英杰的一场比赛，两人正在场地中央战成一团，剑光和扫帚残影四下飞散，甚是热闹。
方世镜看着屏幕有些出神：“现在可真是后浪拍前浪啊。”
“要我说，你和世镜有空真该回蓝雨一趟，和喻文州、黄少天还有这小娃娃合张影挂训练室里，左写‘天伦之乐’、右书‘四世同堂’，横批‘没有妹子’，效果绝对棒。”方士谦搭上魏琛的肩膀，笑嘻嘻道。
“你懂屁，人要向前看，”魏琛一副超然物外的表情，“今天的我已经不是和尚庙里的我了。”
“但你还是没有妹子。”叶修补刀道。
“说得好像你有一样啊！你这种人最后就只能靠相亲拯救……不，相亲都救不了你！”
“咳，这也吃得差不多了，韩队等会儿还得去场馆呢，咱们趁现在走一杯吧。”谈到这个话题，吴雪峰笑了笑，低低清了清嗓子。他举起杯子来想了几秒：“嗯，得有个说头……为了健康怎么样？”
“等咱们七老八十了再说这个吧。”方士谦笑着摆手。
“为了事业？”
“俗，太俗！”
“为了青春？”
“靠，老方你走错片场了吧？”
“哎，你们这一个个退役都把智商和账号卡打包上交战队了是怎么着？咱们是怎么认识的啊？”说着，叶修把手里的烟在烟灰缸里掐了，往杯子里续满了饮料：“当然是为了荣耀啊！”
一阵安静，众人交换着眼神，最终都逐渐微笑起来。
“为了荣耀。”韩文清率先站起来，举起杯子沉声道。
“为了荣耀。”
举杯、碰杯、干杯，椅子摩擦地面的声响，交谈声，逐渐远去的脚步……随着这一切归于安静，包间再度空旷下来，满桌杯盘狼藉，唯有电视屏幕里兀自播放着一场比赛，音效起伏、光影缭乱，似乎永远也不会结束。
8
想说却还没说的，还很多
攒着是因为想写成歌
让人轻轻地唱着，淡淡地记着
就算终于忘了，也值了
说不定我一生涓滴意念
侥幸汇成河
然后我俩各自一端，望着大河弯弯
终于敢放胆
嘻皮笑脸面对人生的难
也许我们从未成熟
还没能晓得，就快要老了
尽管心里活着的还是那个年轻人
因为不安而频频回首
无知地索求、羞耻于求救
不知疲倦地翻越每一个山丘
我没有刻意隐藏，也无意让你感伤
多少次我们无醉不欢
咒骂人生太短，唏嘘相见恨晚
让女人把妆哭花了也不管
遗憾我们从未成熟
还没能晓得，就已经老了
尽力却仍不明白身边的年轻人
给自己随便找个理由
向情爱的挑逗、命运的左右
不自量力地还手，直至死方休
越过山丘，虽然已白了头
喋喋不休，时不我予的哀愁
还未如愿见着不朽
就把自己先搞丢
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
喋喋不休，再也唤不回了温柔
为何记不得上一次是谁给的拥抱
在什么时候
-山丘·完-
